黑暗像浓稠的墨汁，将一切都吞噬得干干净净。
琪亚娜感觉不到疼痛，也感觉不到寒冷，只剩下一种轻飘飘的虚无，仿佛灵魂被从肉体里抽离，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。
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脚下没有路，四周没有光，只有永恒的黑暗伴随着她。
但她停不下来，心底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催促。
往前走，不能停。或许是伙伴们还在等她，或许是那个需要被唤醒的人还在等她，又或许，只是她不想让那些温暖的记忆，彻底遗忘在这片黑暗中。
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轮回，就在她快要被这无休止的虚无拖垮时，前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。
那光芒很淡，却像穿透云层的第一缕晨曦，瞬间照亮了琪亚娜的脸庞，她朝着光芒走去，脚步由踉跄变得坚定。
光芒越来越亮，渐渐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，黑色的长发，淡金色的瞳孔，唇边带着她记忆里最温柔的笑意。
“苏云……”
琪亚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扑过去，像以前无数次那样，一头扎进他怀里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。
可当她伸出手时，指尖却径直穿过了那道身影，只触到一片冰凉的虚无。
她愣在原地，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，眼眶瞬间红了。
“看来，琪亚娜你的内心很坚定。”
苏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依旧是那温和的语调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。
“经历了那么多，还是能走到这里。”
琪亚娜咬着唇，努力把涌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。
她不是曾经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，尤其是在这样的“他”面前。
“你……到底是谁？”
她问道，声音还有些发哑，苏云笑了笑，那笑容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，却也格外遥远。
“是不是很奇怪？摸不到我，对不对？”
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，自顾自地说道。
“因为这里的，只是过去时间线上的一段录像而已，是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，提前留下的一点念想。”
“念想……”
琪亚娜低声重复着这个词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。
原来只是录像吗？难怪感觉不到温度，难怪触不到实体。
可即便如此，能再看到这样温柔的他，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。
苏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像是在仔细打量着她，从银白的发丝到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明亮的眼睛。
“你长大了，琪亚娜。”
他轻声说，语气里带着长辈般的欣慰。
“不再是那个会偷偷把零食藏起来、训练时总想着偷懒的小家伙了。”
琪亚娜的鼻尖一酸，那些被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琐碎记忆，突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——圣芙蕾雅的训练场，他拿着计时器皱着眉说。
“再慢一秒就罚你跑十圈。”
食堂里，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草莓都夹给她。
雪地里，他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，哼着不成调的歌驱散寒冷……
“为什么……”
她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带着哽咽。
“为什么要做这些？为什么要留下录像？为什么……要把自己逼到那一步？”
“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？”
苏云的声音很淡，淡到一阵风都可以吹走，但是在琪亚娜的心里却如同有千斤重。
“有些选择，不是因为想做，而是因为必须做，我活了太久，看过太多世界诞生又毁灭，看过太多人相聚又别离，我不想……再看到你们重蹈覆辙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
苏云打断她，笑容里多了几分认真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，很愤怒，甚至很想揍我一顿，但琪亚娜，你要记住，那个站在光柱下的人，不是真正的我。”
“他被虚数之树的规则束缚，被‘终结轮回’的执念困住，忘了为什么出发，也忘了要守护什么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变得悠远起来，像是穿透了这片黑暗，看到了遥远的过去。
“我留这段录像，不是为了给你解释，也不是为了求你原谅。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你做得很好。你比我想象中更坚强，更勇敢，也更……像你自己。”
只能说苏云太了解琪亚娜了……只是录像而已，但他依旧可以预见到琪亚娜会说什么。
琪亚娜怔怔地看着他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、愤怒、不甘，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，慢慢沉淀下来。
苏云转过身，指向前方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，琪亚娜看到黑暗的尽头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茧。
那茧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，像是由无数星辰编织而成，表面流转着复杂的纹路，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。
“去吧，琪亚娜。”
苏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那里面，是终焉的力量。”
琪亚娜的呼吸一滞，终焉的力量？那个被苏云称为“神明之路”的力量？
“别害怕。”
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，苏云回过头，笑容依旧温柔。
“不需要你成为神明，也不需要你背负终结轮回的使命，接过这力量，只是为了战胜他而已——战胜那个被规则困住的、忘了初心的我。”
他的身影在微光中开始变得透明，像是快要消散。
“你不是一直想证明，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吗？”
他最后说道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却清晰地传到琪亚娜耳中。
“现在，轮到你了。”
随着这句话落下，苏云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，消散在黑暗里。
只留下琪亚娜站在原地，望着前方那个巨大的茧。
光芒从茧的缝隙中溢出，温柔地笼罩着她。唯一的左手紧握起来，她抬起头，朝着那道光，一步步走了过去。
茧接受了她，庞大的崩坏能席卷琪亚娜全身，但琪亚娜没有感觉到痛苦，反而有种……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感觉。
茧的外壳在她靠近时如花瓣般层层绽开，柔和的白光如潮水般涌来，将琪亚娜整个人包裹其中。
没有预想中的撕裂感，也没有力量冲撞的剧痛，那些曾被视为“灾厄”的庞大崩坏能，此刻竟像久违的溪流，顺着她的四肢百骸缓缓流淌，温柔得仿佛在安抚。
她失去的右臂断口处传来微麻的痒意，低头时，竟看见银白色的光粒子正顺着骨骼的纹路攀爬，一点点编织出全新的轮廓。
那只手臂比原来更纤细，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，指尖划过空气时，带起细碎的时空涟漪。
背后残破的羽翼早已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更大的光翼，左翼流淌着炽烈的红，右翼缠绕着纯粹的白，两种颜色在翼尖交汇，凝成一道璀璨的金边，每一次扇动都让空间泛起细微的震颤。
至此……终焉律者……降临！卡斯兰娜，承载一个文明的希望，向着前文明最强的战士，下达战书！